自然为上品之上——读姚思敏的画

(来源: 《书画视典》)

  姚思敏出道较早，这一二十年间，她参加了无数的展览，获得了大量的奖项，参加了"百年中国画展"这种二十世纪一百年间仅五百余人参加的权威大展，可见在中国画界己为学术界所公认。况且，她的画也的确画法别致，风格独具，早已形成自己的个性风貌，这也是她所以在画坛声名赫赫的原因。

  姚思敏的画的确别具一格，在全国的画坛也真是独一无二。你很难把她的画列入某种套路之中。她学的是工笔设色花鸟画，但她的画大多是工意参半;她本来该定位在花鸟画上，但她又经常是兼山水花鸟而有之，让你难辨画科;她固然讲究笔墨，但你全用笔墨去衡量其画时，画中的制作因素又使你说不清楚;同时，她的老师虽然是著名工笔设色花乌画家朱佩科，她亦同时师承于著名山水画家冯建吴、李文信，其夫君又是著名山水画家唐允明，但你从她的画中又不太看得出她的画究竟出于何处，当然更不用说与画坛流行时风中的倾向关系……这当然就是姚思敏绘画所以参展所以获奖所以受人关注之所在。
  早期的姚思敏是从工笔切入的，她早年参展获奖的作品也是精致细腻的工笔设色作品，而且渊源有自 学统谨严。本来，循着这条保险而讨好的成功之路，姚思敏是可以顺顺当当地当名画家的。佃姚思敏不是为当画家或者为当名画家而画画的，她是为了画画才当画家的。
  为了画画，亦即是想画画，喜欢画画。喜欢画画，也就是喜欢表达自己，表达自己的感受，当然也就是喜欢生活喜欢自然。姚思敏生活在成都，生活在这个距两、三千乃至四、五公尺高的大山不远的都市，她是经常去大山里边玩的。她和一批画画的朋友组织了一个"转山会"，就是为了经常去"转山"。转山有得，就兴奋，兴奋了;就画画，就写文章 (姚思敏的抒情散文写得极好）画的，写的，又都是自已亲有所历亲有所见亲有所悟的。喜欢大自然的姚思敏当然喜欢自然里的花鸟，于是她就画花鸟画;她当然也极为喜欢"转山"时见到的山、树、泉、瀑，云雾、山涧，于是她又情不自禁，不能不画这些山山水水，也因此而画起"山水画"了;有时山水也好，山水中的花花乌鸟也好，也都喜欢，那怎么办?于是就山水花鸟一起画，谁说只准画山水或只画花鸟而不允许合在一起画呢?而有时候姚思敏秋天去"转"过--些美丽的山，她的画中就会出现美丽红火的秋山;如果是春天"转"的春景，那她的画中会出现无数的春花之景;冬天"转山，自然地又会"转"出雪景山水来。当然，山涧、泉瀑连同山花红叶鸣禽，这些是她"转"到九寨沟、松坪沟一类绝美之境的结果，又当然地成为姚思敏经常所绘的题材。

  这样，姚恩敏自然形成了她不拘一格的题材内容，她什么都画，喜欢什么就画什么。而喜欢玩的姚恩敏走的地万多，见的东两多，画面出现的东西也就多。她从四川大山中"或者是从她去过的日本，找来的泉瀑幽涧红叶小鸟四位一体的组合，就在题材上也已经形成了自已的特色。最近，她又去了台湾，阿里山中的神树，亚热带的阿勃勒花又成了她的素材。最近，她还即将去法国，法国之行无疑又会给这位敏感多情的画家带来更多更新鲜的东西。
  姚思敏这种变幻不定又自我鲜明的风格类型，不禁让人想到石涛的一段十分精辟的论述:"夫茫茫大盖之中只有一法，得此一法，则无往非法。而必拘拘然名之为我法，。吾不知古人之法是何法?而我法又何法耶?总之，意动则情生，情生则力举，力举则发而为制度文章，其实不过本来之一悟，遂能变化无穷，规模不一。"又有汉代《乐记》谈音乐"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可见，感物方能意动，意动方能生情，情不能抑，才生出音乐绘画。环境在变，情意在变，艺术焉得不变!

   姚恩敏这种顺其自然的作画态度，不仅使她的题材多样难分面科，还给她的艺术表现带
来若干新的形式。

   寨沟的金秋，珍珠滩的银瀑，使姚思敏晶莹透亮的逆光红叶表现得难得的漂亮。而九峰山的雪景与雪中的红树，又产生了姚思敏别致的雪景山水。阿里山的千年种树入画，使姚思敏作品中作为绝对主体的植物（本当属花鸟)又与山水画中的树木合二为一。台湾亚热带阿勃勒花树上巨人的花冠，自然带上了花卉画的性质。由于姚思敏尊重自己的视觉感受与心灵感悟，她的东西都从自然中来，所以她的作品没有套路。

   但姚思敏毕竟是著名的画家，她知道，中国画艺术不是照相术。真实的再现自然物象是摄影术的功能，而中国画，亦如其他任何画种一样，都是通过自已画种独特的绘画语言，来表达艺术家对现实的同样独特的感受。亦即艺术家必须从现实物象中提取属于自己这个画种的，同时又是富丁艺术家个性的独特的形式语言。因此，面对现实的中国画手段就决不是索描或速写式写生的简单化问题。对中国画家来说，不论自然如何千奇百怪，你都必须从中提取出富于中国画意味的，与中国画材料相适应的笔、墨、色、水、结构或造型的符号、样式及种种相关的造型元素。否则，你是摄影师、素描、速写画者，而不是国画家。
   姚思敏的本事就在于善于从千变方化的现实中提取各贝特色的中国画造型元素以构成自己富驴个性的芭术。
   姚思敏的中国画是独特的。她善于使用苍劲老辣的浓墨重笔去勾勒全画的主干，这种主笔可以是树枝，树干，也可以是岩石、舟桥与屋宇。她的用笔苍劲老辣淳厚凝练，其中提按顿挫虚实浓淡，笔形变幻多端。

   同时，这种极具中国画笔墨特点的用笔方式是其绘画造型的最主要方式，是其画面形式构成的最邀本的要素。她的作品中这种给人印象深刻的用笔方式，使她的绘画保持了一种与传统绘画笔墨意味较为接近的基本样式。但是姚思敏的绘画又决不是传统绘画的延续。

   在她的画中大量使用的色彩，使典绘画与传统水墨画又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姚思敏很少直接使用水墨，她的画中大面积使用的是彩墨。不论绿、蓝、赭、红，姚思敏或多或少都和墨使用。这样，以掺和其中墨的浓度之多少，就形成了从较纯酌含墨较少的色彩到含色彩较少的水墨的细腻变化，亦即从彩墨到水墨之间自然而微妙的变化。

   彩墨固然不是她的创造，但把彩墨与水墨作自然的糅合，形成带彩色意味的水墨效果，却是姚恩敏绘画的特色。姚思敏彩墨画的传统水墨特色又因她使用传统墨法而更突出。姚思敏使用传统墨法中的泼墨、破墨法，在大面积恣肆淋漓的泼墨之中，又夹以破墨之法。她或以浓破淡，或以淡破浓，在她的画中彩墨与水相渗相合，形成千变方化复杂的渗化效果，在姚思敏的画面大块泼墨中，色、墨、水相渗相融，那怕是每一极小的局部，都有着色、墨、水渗和时所产生的浓浓淡淡，复杂多变、斑驳陆离的特殊水痕色墨之迹。

   这种效果，使姚思敏的彩墨在保持其色彩效果的同时，更符合传统水墨画那种幽深微妙的墨象耍求。

   对姚思敏来说，由于这种传统水墨渗化的效果主耍是在彩墨中进行的，这又使姚思敏的这种彩墨意象与某中撞水撞法的色彩肌理制作有某些相合。姚思敏画中的石块及大量背景往往使用这种彩墨意象的手法。通过自己这种独特手法的运用，姚思敏把传统的古典墨法与现代中国画中的肌理制作手法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而了无痕迹。

   姚思敏画面那种老辣朴拙用笔的主导性质与这种创意独特的彩墨意象的结合，使传统笔墨在新观念新手法新材料中得以有新的发展。在机械地使用较为缺乏个性的制作肌理而成风的当代中国画坛，应当是一颇具启示性的成功的例于。
   姚思敏的画中的确处处充满着这种古典与现代的结合:老辣苍劲变幻多端的用笔与彩墨意象的结合，色彩与水墨的结合，笔墨意味与制作肌理的结合，部给姚思敏的绘画带来盎然新意。还值得一提的是，姚思敏画中不无几分古典诗情的山水花鸟选材，又以源自写生画法们结构手段而出之，这使得姚思敏的绘画风格与古典套路大相径庭。由于直接面对大白然写生，或对写生稿进行再处理与再创作，所以姚思敏的画面有着较为自然清新的真实结构，加之源自真实场景响写生写实及再加工再创作，她的画面场景不但远远地摆脱了传统花乌、山水的结构套路，而且在场面的宏大，细节的丰富与造型的生动上可谓独树一帜。

   在《神木，阿里山印象》中，那株千年古木不但占据了画面正中的主要焦点部位，而且其树干充满着由复杂多变的朋笔构成的极为丰富的细节。近处的主干己足造型复杂，再辅以背景中众多树木构成的原始森林，在这幅98x180cm的大幅作品中，就不仅有复杂的造型，复杂的结构，还有表现这些复杂形态的复杂笔墨。同样的，在《阿勃勒花印象》中，本身就形态复杂体形硕大的乔木花卉阿勃勒花，被处理在枝柯交错的繁茂丛林之中，在这幅尺寸达123x197cm的画面中，形态的复杂同样构成笔墨色水的形式的复杂，每一细小周部中笔墨色水的精微变化，既是造型本身的要求，又使形式意趣得到充分的表现。

   同样的，《红叶谷》为137x200cm的巨人尺幅。这幅画偏重于彩墨意象的表现，亦是细节丰富的效果。在《雪景红叶》中，66x134cm的画面同样充满着造型细节与笔墨细节的同一与丰富。

   姚思敏绘画因此而摆脱了流行时风中那种玩弄笔墨的小品陋习，而具张大干所谓"画家之画"的特征，即既具专业画家之复杂的技巧难度，又具绘画艺术需要的情感特征功形式意趣的表现。姚思敏绘画特别耐读，原因也在这里。
   姚思敏绘画这种致广大而尽精微的风格特征，是源自现实的造型需要所决定，又娃笔墨形式的表现意趣之使然，她的这种意趣追求是一个艺术家发自真诚的现实感悟的结果。不装巧趣而情趣白生，不弄玄虚而风流自得。集古今于一身，融造化之境与笔墨意趣于一炉，姚思敏艺术之魅力亦在此种自自然然之中。唐人张彦远称，"自然者为上品之上"。姚思敏的画可以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