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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不断地关注”——高小华访谈录
文章来源:高小华官方网站-雅昌艺术家网 资讯 2012-12-05 15:2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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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2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中国当代写实主义绘画的重要代表,“伤痕美术”及“四川画派”的创始人之一,作品多次获奖并在世界各地广为收藏。现为西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名誉院长)

  访谈人:彭肜

  (博士,四川大学艺术学院、西南交通大学艺术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艺术理论与中国当代美术思潮,并从事艺术策展与批评活动。)

  访谈人:支宇

  (博士,西南交通大学艺术与传播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美学与批评理论、当代艺术与审美文化研究)

  访谈时间:2012年4月21日

  访谈地点:西南民族大学高小华油画艺术研究中心

  彭:高老师,您作为首开伤痕美术先河的代表人物,曾以一幅《为什么》毫无疑问地进入了中国当代艺术的英雄榜。关于这件作品,我曾在《全球化与中国图像:中国当代油画本土化思潮》(四川美术出版社2005年版)一书中进行过一些阐释。非常遗憾的是,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我没能找到与您当面交流的机会。在某种程度上,《为什么》可以说是您艺术人生的真正起点。三十余年后,如果请您再度审视您献给当代艺术的这份“时光之礼”,您会有些什么新的感受?

  高:都说今天是一个拜金的时代,似乎有钱就可以买到地球上的一切,但是买不到历史。历史上的那一刻你在做什么?怎么做的?都留在那里。我当然欣慰有这份被称作“时光之礼”的东西献给中国的当代艺术。我想,在历史的恶浪中我和部分同代人都是幸运的,在那个艺术无价,阳光忽然暗淡,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日子里,自己一不留神就画了张被称其为开“伤痕美术”先河的油画《为什么?》并被推进了所谓划时代的“英雄榜”。忆当年,没有今日的沉稳与淡然,只有年少粗糙的生命力及旺盛的荷尔蒙,亦没有什么哲学美学和理念观念的缠绕,有的只是志在必得的轻狂与傻乎乎地生猛。眼见已然老去的同代人,愈感青春瞬息即逝,回望昔日的大好时光,管他三七二十一,斗胆一博,何乐而不博?其实人生可博的时机并不多,走过了才知道,想想,值!

  彭:您的成名之作《为什么?》和《我爱油田》双双在第五届全国美展上获得了很高的荣誉,但在艺术史写作上,《为什么?》显然知名度更高。从内容来说,《为什么?》这幅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以再现文革现实为视觉材料来实现对文革的反思,属于典型的“创伤记忆”;而《我爱油田》画面上展现的则是青年人在爱情与事业矛盾时的一种忧伤、犹疑和滞重的情感,其主旨并不在于激烈的控诉和冷峻的批判,那种纠结的情绪让人心酸甚至叹息。显然,这两幅作品的情绪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指向。然而,极有趣的是,它们又基本上创作于同一时期。我很想了解您当时的创作背景是怎么样的?

  高:这个“背景”很重要。《我爱油田》一画所依据的素材亦非作者全然杜撰。记得1978年的冬天,我们七七级油画班被指定去到四川自贡山区的油气井队体验生活。在那里,有不少的退伍老兵,当见到城里女大学生来井队时都色迷迷的坐立不安。我当过兵能理解那种心态,男人嘛。确实,小伙子们体魄健壮,精力旺盛。朴实憨厚且略带压抑性的羞色,十分令人疼爱的。我们聊天:“为啥不找一个?”,“这里苦,哪个愿往这里嫁?”小伙子们不好意思的答,语气中含着自卑感。“前段时间,我们队长媳妇就跑了”“为啥不追去?”“舍不得离开,大家相处久了,有十多年,当兵那会儿就在一起了……”我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我明白,在这轻描淡写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难以名状的无可奈何的悲哀:在那个党的利益高于一切全然不可宣泄自我意识的集体主义年代,神州大地的每个角落每时都在出现着“保尔柯察金式”的悲剧英雄。(保氏是苏联“十月革命”时代中自我牺牲的典范)同时亦可体见到在那个共处患难中的人与人,由于同命相连而产生的真挚关爱的友情。我反感厌恶歌功颂德,然而,面对象那样愚朴老实的人,我是难以无动于衷的,出自本能的同情与一种人道意识的感怀,再加上不可推卸的课堂作业,我开始很努力认真地构思创作这幅画。我想那一切何尝不是一种违反了本性的人性?画中的人原本是没指望着有什么超越,我更是没得本钱去超越我自己。难于驾驭自己的命运、超越其所限的时空,是我人类的悲哀,更是以为能够轻易超越者的悲哀!总之不管别人如何评价,本人一直视《我爱油田》一画为对人性之礼赞的悲情系列篇——这是我原本的创意所在。

  彭:创作于1981年的《赶火车》这幅大型作品,表明您具有深度揭示中国社会现实问题的洞察性眼光,而这一主旨与《为什么?》的事后反思又有所不同。经过三十年的经济高速发展,这幅极具穿透力的画面在今天依然锋芒直指今天的现实——很多中国人还是在拥挤的火车站出发,离开家园,奔向新的生活。如此充满着某种象征意味的题材包含着极大的深度追问中国现实种种问题的张力,为什么您没有继续沿着这个思路创作下去?

  高:我以为我目前的《后街》系列正是继续着同样的思路。它从一帮赶火车的人群移向了一个更大的城市后街的社会群体,移向了正在热火朝天进行“城镇化改造”的当下现实。伴随着一种生存空间与生活方式的消逝,我们还将丧失些什么?

  彭:1980年代,继“伤痕”与“乡土”艺术潮流之后,中国艺术界开始有“少数民族风情绘画”的趋向。1990年代以后,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加速发展,中国当代油画创作又开始承受一种“本土化”的身份认同压力。1983年以后,您画出了著名的《布拖人》和《彝人》系列作品,您当时是否感觉到了上述趋向或艺术史压力?您如何看待油画“民族本土化”思潮或者少数民族风情绘画倾向

  高:处在最敏感时期的“伤痕”美术固然短暂,“转向”亦是无可奈何且似乎必然。说到“压力”人人都有,感觉不同,反映不一;好在年轻,兴趣广泛,精力旺盛,正好去尝试别样的做法、玩儿法,于是就有了《布拖人》。何为民族化?本土化?我一直对把油画以“水墨化”、“国画化”的方式去进行“改造”的做法不以为然。油画就是油画,没必要因为画不好就去打“民族牌”、“当代牌”!没听说谁钢琴玩儿不好,硬说是“本土”的、“民族”的、“当代”的----还是回到油画谈油画,我特想说一句:饶了油画吧!它只是一个画种,一些作画的材料和工具而已,就像水彩画,水墨画---谁拿着它都可以玩儿,没必要和它过不去并总是用它来制造“民族矛盾”与对立。这让我想起了“文革”——那个无事生非的“文字狱”年代;如今,当您西装革履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还有人再说你像“鬼子”或骂你“不像中国人”?我以为,油画早已落户本土、深入人心且为国人所熟悉、所掌握,何以总是去操心“民主化”?我倒是建议:今后“水墨画”别再叫“国画”以免有对国中其它画种的歧视之嫌——那都是中国的!

  彭:《后街》系列作品好像又让您回复到了审视现实的角度和立场,但与《为什么?》相比,显然没有了那种强烈的批判性。与年轻一代艺术家,比如刘小东他们的“新生代”画家相比,你们的观察眼光有很大的相似之处,都是对现实的一种“近距离”打量和零度情感呈现。您画的依然是街头景色,但却从理想的硝烟散尽转换成了日常生活的平庸麻木。在两个跨越时光的系列作品中,您分别留下了两个时代的不同镜像,这不由让人感叹历史的吊诡。您在创作时有明确的“为时代立此存照”的意图吗?

  高:血腥硝烟的强烈视觉刺激是一种批判;平庸麻木的午后时光亦是一种静静的思考与批判。不同的时代呈现的是不一样的图像亦或是异曲同工的“意图”?当代的画家,生活在同一个“近距离”的当下,亦或有同样的思考及“零度情感”的“呈现”?50.60后的“相似”是必然的,相比80.90后的“新”那差距可真就大了。早年“新生代”的“命名”想必亦是为了急着划代、撰文、写史所需?不清楚。

  彭:您非常有驾驭宏大题材的能力,近年来创作的《重庆大轰炸》、《周恩来和他的朋友们》及《淮海战役》等大型公共艺术品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与您不同,您的同时代人好像都已经远离一些社会题材,或进入更深层面的人性思考,或流连于绘画技法带来的快感。这是不是说明经过消费社会的转型后,您并没有“看破现实”,相反,您依然葆有着一份人文情怀、依然坚持着自己曾经的理想与激情?

  高:人文情怀,理想激情,看破现实----串串文艺词汇如同花粉迎面而袭令我懵懂。想想同行中除了李叔同,至今尚无二人!有倒是被现实所“破”者,亦有被“破”而现实者,就是不见“破”了现实者。大型“全景画”号称“超级绘画”,二百年来,全世界的画家有幸玩过的人凤毛麟角。对我而言一生中有机会做这样的“终极体验”亦是对我自身能力全方位的极限挑战。说到自己喜好大型绘画,其实理由很简单:就像蹦极或赛车,别人不理解,自己非得那样玩儿,拿命玩儿,玩儿他个心跳魂飞才过瘾!所谓“驾驭”亦是在不断的充满好奇、希望与不服的较量中而获得的一种能力。当然,现在的“艺术”都贵得很,可玩儿大画不赚钱,甚至倒贴,你得要有“不计成本”的傻劲儿,才能玩儿得起、玩儿得转。

  彭:我感觉《布拖人》系列中的肖像画与《纽约客》中的肖像画对人物的描绘和情绪表达有相似之处,人物刻画既写实而又极为流畅自信,其生存世界与生命样态将他们划归为这个世界上完全不同的人群。您是想以这样的作品表达一种普世性的人性价值或生命之思吗?

  高:前后这两类画虽取自不同的人,但均由视觉冲击而来,思考不多;画出来,展出去,有没有“生命”,能不能“普世”由观者说了算。

  彭:过去的三十年里,您有近一半的时间在海外生活。去国多年,国内批评家只能接触到《纽约客》等为数不多的作品。与您对当代中国的深度表达相比,这些画面也许仅仅只能是西方社会生活一些浮光掠影的片段。您更多的生命印迹却没有在作品中刻绘下来,其原因是作为一个游子很难融入美国社会,还是中西方文化差异的隔阂?

  高:人生如有幸成为“游子”换个“活法”,难得;无论好坏成败,都是一段不可重复、不可再生的“经历”,弥足珍贵。那亦不是人人都有幸能去“经历”的。当然会有得有失,但不可患得患失。我想,如果没有那段“潜伏”的日子,还会有我今天做人做事的态度与方式么?提到“浮光掠影”的《纽约客》亦是同一个道理。且不说“走”到那一步的不易,可没有那一步又哪知下一步?“生命印迹”不会步步都精彩,但不去“走”就肯定不会有精彩。

  支:许多人都以为,《为什么?》不仅是伤痕艺术的纪念碑性作品,也是您三十年来最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作品。更重要的是,它确立了您一直坚守的写实主义艺术观念与语言体系。近年来,随着西方艺术从古典、现代到后现代的共时性影响,中国当代写实主义绘画已经发生了从批判现实主义、照相写实主义、学院新古典主义再到重温现实主义等许多重要的变化。您怎么看待中国当代写实主义油画的现状与趋势?

  高:中国的油画显然已被贴了太多的标签,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体系”?或许,那都是写字写书的人为了便捷理论?我不懂。不过,百年中国油画确实发生巨变,尤其这三十年,更是大跃进似地迅猛,但无论是怎样的猛法、称法,只要人还是在用眼睛辨识东西,用口腔吞咽或发音,那绘画就还是绘画,色彩还是色彩。当然,新奇的“艺术”很多,不属于绘画,那倒是另外的话题了。

  支:成名以来,您的创作似乎有两个倾向,一是历史事件的呈现,一是对平常人生的关注。您下一步的创作是继续对此进行深化,还是会发生一些方向性变化?

  高: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有对人性与社会的关注;只是时而更多关注着“我们”及自身的命运,时而又多了几分观看“他们”,有些旁观者的意思,但依然是关注。只有不断的“关注”,才能形成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对于下一步的“方向性”尚未明,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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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时间:
星期二 - 星期日 9:00 ~ 20:00
19:00观众停止入场,19:30观众退场,20:00闭馆。
项目单位:
四川美术馆
合作单位:
成都全景网络发展有限公司

展馆地址:成都市人民西路6号
电话:(028)86636199
邮箱:scmxyqxx@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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