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 术 · 专 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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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初去清源际的时候，打的第一通电话就是给叶莹的。之后便在一楼美术馆的展厅里，看见了几幅她的作品。于是，她的声音和她的画先来到我的记忆里。

      在与她本人相遇之前，画中的轻烟朦胧，是我唯一的印象。

      叶莹，艺术评论家、画家、策展人，浙江大学美术学硕士，现职四川美术馆。

      四川省美协创作研究院研究员，四川省美协花鸟画专委会委员，四川省美协中国画艺委会秘书，曾任《西泠印社》执行编辑、成都画院艺术评论家。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常见。就像读了一本书，却除了作者性别以外，一无所知。待到我们坐下来面对面聊着天的时候，才将我想象中“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忧伤的背影，换成了面前笑容阳光灿烂，还有一些大大咧咧的她。

      读宋词也看漫画，读席慕蓉也读韩寒，看武侠也看言情，喜欢《千与千寻》也喜欢《盗梦空间》，是她，也是我们。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所以这次的采访，看上去更像一次久别重逢的下午茶。

      在叶莹的豆蔻年华，“一雨一伞一江南，一生一世一双人”，断桥旁的爱情在赵雅芝和叶童的演绎下，让西湖边那段令人扼腕的凄美故事红极大江南北，深得人心。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她的青春，她的18岁到27岁，会留在了江南烟雨里，留在了西湖断桥旁。

西湖一角 图/江城子

     “虽然受到家中长辈的启蒙，从小便喜爱画画，但九年义务教育里数理化的学习，一直使我以为大学会读一门理科的专业。直到高中以书画专长生去清华大学的冬令营时，很幸运地接到了浙江大学的邀请，方才意识到，我的兴趣爱好，将变成未来学习的专业。”

      从浙大的本科到硕士，再到后来毕业去了西泠印社。水墨般的西湖烟云里的一丝轻愁，慢慢融入了叶莹的画中。

叶莹 《点破银花玉雪香》65×64.5CM 纸本 2015年

      江南文人的气息和对古典技法的重视，也在画中慢慢浮现出来了。

      “很喜欢杭州的生活方式，包括江南那种小桥流水、古朴风雅的情绪。同时我的艺术受中国古典美学的影响比较深，特别是古典式的生活美学。中国人自古便有一种灵启式的关照方式。”

      叶莹 成都清源际艺术中心

叶莹 《新风绿语》173.5×93.5CM 纸本 2015年

      这段时间的画作里，充满着淡淡的粉、淡淡的绿、淡淡的蓝，像江南烟雨里的小情小景，也像闺房里少女童话般的梦境。让人不知不觉地从现代化的尘世中、快节奏的步伐中，静下来、慢下来。

叶莹 《紫绫赏》、《一壶千金》扇面 纸本 2015年

      这时的她，常常提笔去捕捉生命中那些流逝的美、平常的事物里异常的美：疾风中昏鸦起飞，月光下夜莺吟唱，荷叶滴漏，锦鲤溪水，烟霞遮住了青花的瓶子……

      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席慕蓉的诗：

      不再写流水账似的日记了，

      换成了密密的，

      模糊的字迹，

      在一页页深蓝浅蓝的泪痕里，

      有着谁都不知道的语句。

     “叶莹的画中总是轻烟朦胧，浮动的烟云，带着一缕清愁，勾起了我们对江南那些多雨季节的怀想。”——吴永强

      “我读书那会，很喜欢读清少纳言的《枕草子》（まくらのそうし），很喜欢看着她将‘山’、‘海、‘扫兴的事’、‘高雅的东西’、地理的、草木的、花鸟的、内心的、情感的、生活的、情趣的随想记在里面，比如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归来的人看见了爱人裙上的花，这些碎片化的、感想式的东西很能触动我。 所以后来读美术学的书籍时，对宗白华先生的《美学散步》也是爱不释手。”

叶莹 《云想》66×66CM 纸本 2015年

      白墙、树影、花枝、暖风、紫藤、青瓦、仙鹤、蜻蜓、燕雀……每一幅画，都像片段式的寥寥数语一般，罗列着生活中触动了心扉的小景致、小情怀和小细节。

叶莹 《彼时· 彼岸》画册

    “小槽春酒，琥珀香浓”，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话。

      与其说最近的画风发生了转变，不如说这样的她一直都在。

      早些年的作品，比如《青花雨》、《静水深流》已经有借助到了西方现代派绘画的语法，建构了画面的时空。只是起初朦朦胧胧的，最近愈发的明显了罢。

叶莹 《静水深流》84×65.5CM 纸本 2015年

      “其实我很喜欢黑白、单纯、冷峻的东西。喜欢超现实主义，喜欢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的东西。 这与我画国画、学传统并不相悖，因为我是一个现代的人，当我把周遭看到的、感受到的纳入画中时，便自然而然了。”

乔治·德·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 ，1888-1978） 作品

      就像年少时迷上《千与千寻》、《哈利波特》，如今喜欢《盗梦空间》、《星际穿越》一般。80年代的孩子，脑中常常幻想着充满怪诞和未知的世界，平行时空、四维空间、虫洞、穿越时空、未来科幻都是茶余饭后会讨论的话题，一直讨论到毛骨悚然、仿佛精神分裂。

      喜爱着《山海经》里充满神灵的奇异世界，也喜爱着不可预知的未来世界。

叶莹 《云台》 66×44CM 纸本 2016年

      “我很喜欢当代那些与科技相结合的艺术。比如央美的实验艺术，他们融合脑电波科技与实验性音乐的艺术项目，让观众用集中的意念与装置作品互动。真的很吸引人，很嗨。”

      2016年从纽约（NEW YORK）TRIANGLE艺术协会驻留归来，她开始将现代日常里对于世界的一些思索带入了画面之中。

      “当时作为策展人在美国的艺术协会驻留时，去了一位董事长家里做客，那是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太太，告诉我们说她不太喜欢美国现在流行的行为、公共艺术，而是喜欢一些比较传统的东西，比如波洛克的抽象表现主义或者色域艺术。 当时是有些震惊的，因为在我们眼中，抽象表现艺术是很前卫的。”

叶莹 2016年 纽约

      她便想，自己也应该试着去探索，往前走一步，即便步伐迈得并不算大。

      于是将简单的线条与构成带入了画面，在时空上解构了现实，以解构的成果为材料，建构起了画面的时空。

      由此创作出了《入定》，有了《经变》。

叶莹 《经变》 68×66CM 纸本 2017年春

      在画这些画的时候。她已经结婚生子，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有时晚上回家，坐在一辆不新不旧的公交车上，扶手把摇摇晃晃，沿途风景不停地倒退，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怪陆离，照耀着城市，不夜城热闹的让人心烦。她发现当生活步入正轨时，平淡也随之来临。

      当独自在高楼中穿梭时，便开始了一些思考，开始幻想着车窗外、地底下有着 另一个平行时空，那里的自己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叶莹 《入定》 68×66CM 纸本 2017年春

      “我一直觉得，当人陷入一种冥想的状态时，将不再受到任何物体的影响。就像画中的鸟，穿过了水泥墙，飞入这个密闭空间，屏风后、画板下、许多角落都存在着不同的时空，那里面是与现实社会有着不同维度的地方。”

      三万英尺的高空，飞速旋转的车轮，还有城市里的钢筋混凝土，都阻碍不了心灵的远游。

      这时，我们蓦然记起，原来人生并非只为赶路而来。

      “ 走近叶莹的作品，心事重重的人将会放下心事，快嘴快语的人将要停止开口。这是一个宁静的世界，就像我们在匆匆行路时偶尔回头，看见一扇打开的窗户，瞥见了过去的时光。这时，就算是大漠戈壁中的盲乐师，也该收起他们的琴声，因为无边的宁静，已是最美的天籁，容不得半点惊扰。”——吴永强（四川大学 博士生导师）

      想用一句话来形容画画时的她，却始终寻不得最好的句子。那就用《枕草子》里的一段话来结尾吧：

      洗头，化妆，

      穿上浸满香气的衣裳，

      即使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心中也十分快活。

      文 | 江城子

      《清源际》艺术美文 约稿/投稿：qyjart@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