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只知道杨梁相在书界是个人物，不但书法参加包括国展在内的若干重要展览，且有书论入选全国性书法理论会。最近梁相说看过我不少文章而且“仰慕”，把他的一批山水画寄给我，让我眼睛着实瞪了一阵——梁相的笔墨竟然如此潇洒！他懂得怎样画，这让我有些意外。看来对梁相还当刮目相看。

画画的人懂得怎么画，会有什么意外？画中国画的人不懂怎么画中国画，那可是大有人在！中国画不比其他的画，尤其是讲究水墨讲究笔墨的文人画，要真弄懂弄透很不容易。你看梁相的水墨山水，满幅笔飞墨舞，云水飞动，不拘于形似，而境界自在其间。这里面就有见识。梁相的见识来自书法，来自文人画理之奠基者苏东坡。

梁相从小习书法，人称其书，小楷出《宣示表》、《黄庭经》，行草则植根于“二王”，兼溶孙虔礼以及颜、杨、苏、黄、赵、董诸家，可见其书法根柢。而在书法上有造诣者，要再习国画讲笔墨，自然比他人容易。传当年吴昌硕书法功成名就再转向任伯年学画，任伯年有他年吴昌硕当反为其师之说。事虽不可考，但书法为文人画之重要基础，倒亦不诬。中国书法本为抽象艺术，这是一种在平面上作点线字行安排的艺术，其间之行态、气韵、节奏与韵律，均在这种平面与抽象的处理中进行。且不说其中的点线使划，笔意墨韵，懂得书法，绘画之笔墨懂了大半，而懂了笔墨，文人画亦在了然之中。岂不闻明末松江派之陈继儒说，“文人之画，不在蹊径，而在笔墨。”“有笔妙而墨不妙者，有墨妙而笔不妙者，有笔墨俱妙者，有笔墨俱无者。力乎？巧乎？神乎？胆乎？学乎？识乎？尽在此矣”。梁相懂书法，自然也就懂得笔墨，笔墨懂了，水墨画之道道亦“尽在此矣”！

梁相从眉山来，眉山是苏东坡老家，苏东坡又刚好是文人画论的鼻祖，而梁相又的确专门研究过苏东坡，他写过《西蜀文化渊源与苏东坡“文人画”成就及影响》，研究过苏东坡之思想观念与其绘画的关系，尤其注意到人品、思想、文学与绘画的关系。梁相欣赏东坡“与可之文，其德之糟粕；与可之诗，其文之毫末；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的观念，梁相认为，苏东坡“将士人画的‘意气’拈出来，算是将士人画作了一界定。而其‘论画以形似，见于儿童邻’（《书鄢陵王主薄所画折技二首》），可谓当头棒喝” 。

我们看梁相的水墨山水，以以上几个方面作基础，便可读出个道道来。

著名书家张旭光先生在评梁相书法时说：“梁相书法张扬着文情和才气，在行云流水般的无意于佳的状态中，既自然地展示了用笔的老练，又无意识地表现了胸中学问，蕴涵着难能可贵的书卷味。”此论用来评其绘画亦算中肯。梁相作画，不拘于形。画中山水，亦有山，有水，有云，有树，有石有屋宇，这些山水形象在画中却似是而非，难道究竟。然构成这些山水树石的笔墨却十分讲究。其用笔真可谓潇洒跌宕，参差离落，此伏彼起，对照呼应，其中用笔之浓淡疾徐，长短粗细，顺逆顿挫，极变化之能事。画中用笔注意节奏与气势，往往具如飞如动之势。一画之中，墨法尤其讲究。由于重墨在画中结构上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故梁相画中总有数处重墨奠定全画结构，再以次重之墨团或淡墨团块或大或小或左或右或散或聚，呼应牵扯，以求变化中之统一，矛盾中之平衡。加之这些墨团之中，又因以浓破淡，以淡破浓之破墨的淋漓，浓、淡、泼、破诸般手段之加入，使其墨法亦变化多多……

梁相文章书画之一体，作画不专于形似，而在笔意墨法上求气韵求意气之法，岂非东坡主张之使然么？

2013.9.30于成都东山居竹斋

编辑：四川艺术网